“你听得见我的说话吗？”李大力问。
　　“非常清晰，前进吧！”
　　“那么着急干什么，盼我早死吗？”
　　“如果你缺乏自信，”赵小波说，“那就让我先上好了。”
　　“不，”李大力低声说，“我要你听清一切。万一出事，你千万要记住我的教训！”
　　李大力向宝库走去，机器人已经有所戒备。赵小波开大音量，专心地收看和聆听。
　　李大力跨过第一具尸体，然后又跨过一些锈迹斑斑的宇宙服，他走得不慌不忙，机器人也默不作声。当他离大门只剩30米时……
　　“站住！”
　　李大力停下脚步。
　　30米——这就相当30个问题。问得真不少啊，但是别人被问得更多。
　　机器人拖长声调，既无抑扬顿挫，也无丝毫感情色彩：“这里禁止入内。”
　　“我对此地拥有权利。”
　　“很多人都这么说过，但实际上并非如此，你也一样，我不允许你进去。”
　　“考验我吧，”李大力说，“那时你就会明白我有权还是无权。”
　　“只有我的主人才有权进去。”
　　“我就是你的主人。”
　　“主人能指挥我，无知的人是绝对办不到这一点的。”
　　“那就考我一下。”李大力一再要求。
　　赵小波在上空紧张地注视着，屏幕上图像清晰，恍如眼前。现在吉凶未卜，据说机器人什么问题都问得出，它不但要求证明高深的数学定理，还会让你翻译某种早已灭绝的语言。不过这难不倒电脑，它几乎能回答无限的问题。
　　“我的忠告是：回答时要依靠你的心灵。”机器人卫士说。
　　“这话什么意思？”李大力茫然问道。
　　但是机器人对李大力的疑问避而不答，它缄默片刻后发问：“纬度的定义是什么？”
　　“你指的是地理上的纬度吗？”李大力问。
　　赵小波的心由于恐惧而收缩：这白痴竟要求对方作出解释？真该死！
　　“纬度的定义是什么？”卫士再次发问。
　　这次李大力自信地回答：“纬度是指行星表面任一地点及球心的连线与赤道平面在南北方向之间的夹角。”
　　他答出后获准向前跨上一步。
　　“小调中的三度音和大调中的五度音相比，哪个更为和谐？”
　　李大力在瞬间感到不知所措，但电脑及时提示了他：“当然是小调中的三度音。”
　　又向前一步。
　　机器人毫不停顿地提出下一问题：“5237和7641之间有哪几个质数？”
　　李大力迅速报出答数，赵小波宽慰地笑了，一切正常。机器人的问题只涉及某些具体事实，全部来源于教科书。李大力回答得越来越有把握，赵小波已经开始盘算自己将来能到手多少财富了。
　　“艾利夫星球上的七大诗人是谁？”
　　“多米法尔，哈里奥尼斯，斯列格……”
　　又是一步。
　　“围攻拉林星球的战役持续了几年？”
　　“八年。”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但是李大力也在一步步地前进。机器人问个不停，李大力靠着电脑口若悬河，无懈可击。赵小波算了一下，他的伙伴已出色地对付了17个问题。
　　机器人第18个问题出奇的简单：它只要求叙述一下勾股定理。
　　这次李大力连电脑都不再需要，就自己作出简单而正确的回答。正当赵小波为伙伴感到骄傲时，机器人却一下子劈杀了李大力！
　　这事在瞬间发生，李大力在回答后自信地踏前—步，正等待下一个问题，而机器人突然在前胸的铁甲处打开一块栅板，一束亮光直刺李大力。大个子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双腿痉挛几下，一切就此完结。

赵小波的反思与决心
　　赵小波猛吃一惊，李大力的答案不都是正确的吗？但是机器人居然杀死了他！这是为什么？难道李大力把勾股定理说错了？不！赵小波听得清清楚楚，答案是无可指责的。
　　“莫非是机器人在搞鬼？”赵小波这样怀疑，但他所接触过的机器人中，没有一个会如此行事。那么是这个机器人被编入了什么程序？它根据什么回答来辨认主人？它那句奇怪的忠告——在答案中依靠心灵——是什么意思？在勾股定理中怎么能依靠心灵呢？
　　赵小波蜷缩在飞船舱里久久思考。起飞吗？回去吗？就这么两手空空安然返回吗？可是李大力的阴魂似乎在谴责他……最后他决定用自己的命运孤注一掷。
　　不错，电脑的功能当然卓越，但它并没能帮上忙。李大力的回答尽管完全正确，结果还是难逃厄运。对于机器人来说，直角边的平方和似乎并不等于斜边的平方！
　　还有一个疑点：如果机器卫土只依赖回答来识别主人，那么难道这主人对所有的问题都能无所不知吗？
　　这不可能！没人能做到无所不知。
　　问题根本不在于知识渊博与否。
　　赵小波没来得及深思熟虑，李大力的影子老在眼前晃动，他心头燃烧着复仇的烈火。

赵小波的荒谬策略与突破
　　他不假思索就降落到小行星上，绕过众多枯骨朝卫士走去，一直来到李大力身旁。尸体周围鲜血成河，这时他才听见卫士喝令站住。
　　赵小波伸手就能拿回李大力的电脑纳入自己怀内，但他没这样做。现在不需要正确的回答，知识再多也没用，这是李大力留给他的唯一教训，是生死关头至关重要的一大收获。
　　在发出口令后，机器人沉默了很久，赵小波有点按捺不住了。
　　“你让开，”他说，“我为宝藏而来。”
　　“你能证明自己的确有这个权利吗？”
　　“我该怎么证明？”
　　“我从不回答问题，我只提问。”
　　“那好，问吧。”
　　机器人再次默不作声，赵小波仿佛觉得金属生物的胸腔发出沉重的叹息声，难道机器还懂得同情和怜悯？
　　“我警告你，不正确的回答将遭致死亡。”
　　“怎样的回答才是不正确的？”
　　“我从不回答问题，我只提问。”
　　“那就提问吧。”
　　“我的忠告是——回答时要依靠心灵。”
　　又是这句话！看来这是执行程序所必不可少的。
　　赵小波明白对机器人再提出任何问题都毫无意义，但还是止不住要问：“心灵指的是什么？”
　　机器人自顾自提出了问题：“脊椎动物的肾脏具有什么样的功能？”
　　这时赵小波才认真考虑自己的处境，他对这个问题一窍不通。电脑当然能提示正确答案，不过赵小波直觉地感到问题并不在于答案是否正确。机器人要求赵小波依靠心灵，这难道会指精确的、逻辑上无懈可击的回答？难道心灵就等于知识？不！赵小波深信绝非如此。李大力答出了无比正确的答案，但他还是死了。如果正确的回答只会导致死亡，那么……
　　“青蛙在池塘里拼命发出蓝色的叫嚷。”他信口回答说。
　　依然是一片静谧。赵小波死死盯住机器人瞧着，他等待对方打开腹部的栅板，等待刺目的死光把他切成两半。
　　但栅板一动未动。
　　“你可以向前走上一步，”那卫士说。
　　啊哈！他把这一点都忘记了。向前一步？当前面还有十几步时，区区一步算得了什么？
　　“我就这么站着，继续问吧。　”
　　机器人没让他再等下去：“黄道十二宫指的是哪些？”
　　赵小波并不忙于回答。他面前是个陌生的机器人，是谁设计的呢？设计者尊重科学吗？尊重事实吗？也许机器人只承认非逻辑的事物诸如灵感、直觉之类？他刚才的回答显然是荒谬的，纯属胡说八道，随心所欲，但这倒是具有个性的！个性不就是心灵的表现吗？
　　于是他继续回答说：“疼痛的作用能使人生气勃勃。”
　　他再次等待，一眨不眨地望着对方。
　　“1582年当张守仁的士兵进攻时，当时的修道院长讲了一句什么话？”
　　现在他已不用害怕任何提问，他找到了回答的诀窍，足以轻易迅速地明确回答任何问题。于是他立即说出脑海中刹那间所闪现的：“十一，四十一，大象，巨无霸。”
　　最后那个词是偶然脱口的，他有点遗憾。大象的确是巨无霸，这合乎逻辑，那么会出现错误吗？
　　机器人似乎并不在意这个疏忽，它接着提出下一个问题：“摩东纳七号星球上氧气占有多大比例？”
　　“诽谤并不能推迟报复。”
　　那块栅板仍然没有动静，机器人发出一阵古怪的轧轧声，它自动移向一边。宝库的入口敞开无阻。
　　“你可以进去了。”它说。
　　赵小波心跳加剧。他赢了！统共才回答了四个问题！其他人都失败了，他们亡命天涯，而他却创造了奇迹。他不知道这是运气还是机智，但是他目睹李大力答出18个问题而死，这说明正确的回答对于机器人毫无意义。心灵，心灵！他不知道这到底意味什么，但他显然在偶然的回答中显示出自己的心灵，他把生命押在荒谬上并取了胜利。